公元前87年汉武帝临终前,遗命八岁的小儿子刘弗陵即位,是为汉昭帝,同时托命大将军大司马霍光、车骑将军金日磾、左将军上官桀、丞相田千秋、御史大夫桑弘羊五人共同辅政。五个人中,金日磾早死,田千秋为人圆滑中庸,遇事不表态,而桑弘羊和上官桀一起反对霍光独揽大权,这样就在政府中出现了两个集团的斗争。霍光为了打倒长期执掌财经大权的桑弘羊,就从他赖以起家的经济改革事业开刀,力促召开“盐铁会议”,希望借此为反对桑弘羊制造社会民意舆论。汉昭帝始元六年(前81年),各郡国身份为“文学”、“贤良”的儒生,代表民间向丞相田千秋、御史大夫桑弘羊及其下属丞相长史和御史质询当时的经济政策,称为“盐铁会议”。
会议一开始,一位人称茂陵唐生(家住茂陵)的儒生率先发难:“我是来替老百姓说话的。自从国家实行盐铁官营、酒类专卖后,老百姓可苦啦!这简直就是与民争利,闹得国富民穷,如此政策早该废除了。”话音刚落,另一个儒生就站起来侃侃而谈:“孔夫子说过,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。我们要推广道德,提倡仁义,反对重利轻德而舍本求末。如此则人们就会老实听话,国家的财用自然就会充足。”
桑弘羊反击了。他说:“刚才说话的这两个人,我看是游手好闲、不耕而食、不织而衣的寄生虫。你们叫嚣国富民穷,好像是为民请命,其实不过是为豪强势力和工商大贾请命。如果取消了盐铁官营、酒类专卖,得到好处的只会是这些人,国家的利益就要受到损害,老百姓才真正要受苦。你们要反对的是中央集权制,你们要的是分裂之权,割据之权,这是绝对办不到的。至于说到推广道德,提倡仁义,这些腐朽的说教是根本不能治国的。”
反击都切中了要害,儒生们都傻眼了。这时,他们的主帅、谏议大夫杜延年亲自出马,他将话题转向了反对和匈奴作战的问题上来:“古时候重视道德,轻视用兵打仗。孔子云:远方的敌人不服,就用德政感化他们,使他们归服。现在放弃道德而滥用权利,就是劳民伤财。”
在座的众儒生七嘴八舌纷纷附和,一个叫万生的儒生说:“对匈奴的战争不能再打下去了,战争的结果只能是民不聊生。还是罢兵休战交好为上策”。
桑弘羊痛斥道:“匈奴侵扰成性,百约百叛,对言而无信的顽敌,只能诉诸武力。汉武帝时代,就用盐铁官营的收益,修筑工事,加强防务,兴义兵以诛强暴,保护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。现在我们必须沿袭武帝的政策,加强军备。你们所说的拿金钱美女去交好匈奴的做法很无耻,这又算什么道德呢?”
对方又抬出孔子来继续进攻,桑弘羊道:“诸生阘茸无行,多言而不用,情貌不相副。若穿窬之盗,自古而患之。是孔丘斥逐于鲁君,曾不用于世也。何者?以其首摄多端,迂时而不要也。故秦王燔去其术而不行,坑之渭中而不用。”在桑弘羊的眼里,儒生们只知夸夸其谈而不切实际,表里不一,就像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一样,自古以来就是禍害。因此鲁国国君将孔丘驱逐,弃之不用,就因为他首鼠两端,貌似圆滑其实迂腐,并没有切合实际的主张。所以秦始皇才烧掉儒生们的着作而使其言论不得传播,宁愿将他们活埋也不任用。桑弘羊还指责他们是“饰虚言以乱实,道古以害今”,妄图改变汉武帝巩固国家统一、加强中央集权的路线。
辩论进行了很长的时间,桑弘羊舌战群儒,一人大战60多名儒生,且在辩论中一直占上风,使贤良文学们“恧然不能自解”。
这次会议,由于桑弘羊针锋相对的坚决斗争,仅废除了酒类专卖,盐铁仍由朝廷专利,其他的政策也得以继续施行。关于桑弘羊的死因,《汉书食货志》是这样记载的:“弘羊自以为国兴大利,伐其功,欲为子弟得官,怨望大将军霍光,遂与上官桀等谋反,诛灭。”笔者认为,这个看法不免偏颇,事情远未如此简单。因为桑弘羊的才干远在霍光之上,而其时独揽朝廷大权的霍光一直视其为眼中钉。精明能干的桑弘羊一死,就只剩了老迈的丞相田千秋(已经老得不得不特许他坐车上朝),田千秋万事只求自保,因而,朝臣再也没有人能挑战大司马霍光的权力。桑弘羊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,是古代宫廷斗争中的众多悲剧中的一个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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